附篇笔记，随便看看 在衰老界有一个很流行的理论，叫做毒物兴奋效应（Hormesis）。尽管这个理论在医学界是有很多争议的，但它在衰老界还是有很多人研究。 毒物兴奋效应最原始的含义说的是：高剂量的毒素对身体有害，但低剂量的毒素反而有可能对生物有益。因为低剂量时，它起到了刺激作用，激活生物体的修复机制，增加对细胞的保护性蛋白的表达。 励志成功学里也经常讲一句话：“杀不死我的东西必将让我更加强大”。还有心理学上所说的“创伤后成长”也都是这个意思。一次亲人的离世，一次恋爱的分手，如果没有击垮一个人的意志，那么过后他会更加积极地面对生活中的挫折。 在动物实验中也确实观察到了毒素在低剂量时产生的好处。比如，小鼠暴露在低剂量的重金属环境、暴露在低剂量的多环芳香烃环境、暴露在低剂量的X射线环境，反而比完全没有暴露的小鼠有更低的肿瘤发生率。这类存在毒物兴奋效应的物质总共找到了5000多种。 列举几个在延长寿命方面符合毒物兴奋效应的现象 一、热量限制 通俗地说就是少吃、时不时的饿一顿。这个做法几乎在所有类型的动物实验中都得到了程度不一的证实。 从非常简单的酵母菌，到稍微复杂一些的果蝇，到更复杂的小鼠和大鼠，还有非常接近人类的猴子与黑猩猩。少吃的个体在寿命的均值上比那些饱食终日的个体要长，尽管随着生物的复杂度增加，寿命延长的效果在减弱。但另一方面的优势也凸显出来，就是在典型的衰老年龄阶段，进行热量限制的个体，身体各方面的指标比饱食终日的要明显好，从毛发的掉落和颜色，到胰岛素水平、DNA损伤、神经性退行疾病的进展，都是全面胜出的。 热量限制措施对应的是哪种“毒素”呢？ 马萨诸塞大学的毒理学家、2009年居里夫人奖得主爱德华·卡拉布雷斯（Edward Calabrese）认为，是挨饿后多分泌出来的皮质醇对身体造成的应激反应导致的。皮质醇在压力持续过大的时候对身体是有害的，高节奏的城市白领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但仅仅由热量限制造成的皮质醇分泌，不会像007加班那样持续大量分泌，在下一顿饭到来的时候，浓度就会降低。这种低剂量毒素让身体进入了适度的备战备荒状态，激活了扫清僵尸细胞的过程。 二、运动 运动对身体健康有好处自不必说，但从毒物兴奋效应的角度看，运动又产生了哪些毒素呢？就是那些无氧代谢中产生的酸性物质和过氧化物，它们都会对细胞造成损伤，甚至直接杀死细胞。在运动状态下，尤其是高强度运动的时候，细胞进入了高水平的能量代谢，细胞里老旧不堪的零件会在高速运转中彻底损坏，然后细胞会启动自杀程序——把已经不能正常工作的细胞分解成最基础的成分，也就是和食物消化过程类似，分解成氨基酸、糖、水分等等。而还能正常工作的健康细胞也开始激活核因子NF-kB通路，抗氧化功能的基因增加表达，积极地利用线粒体呼吸链上的电子，不让它们在细胞里到处乱漂，防止氧化损伤发生。 这个过程中，毒素物质对应的是溶酶体和热休克蛋白。溶酶体会把细胞整个溶解掉。但因为运动产生的刺激是适量的，于是被溶解的主要是那些零件老旧的细胞。这类可以溶解一切组织的物质在浓度高的时候当然也是一种毒素。热休克蛋白也可以被视为毒素兴奋效应的物质。它是一类防止蛋白质错误折叠的保护性物质，在适度运动中分泌，保护健康细胞。但这种物质在癌细胞上的表达量也是非常多的，相当于癌细胞被很好地保护了起来，于是化疗药物的杀灭作用都会被大大减弱。 三、温度刺激 这里有两种——热刺激和冷刺激，都在实验中观察到了有益的结果。比如，很多用秀丽隐杆线虫做的热激实验就发现，间歇出现的30分钟到2小时之间的高温能延长它们的寿命，超过2个小时反而缩短寿命。还有实验发现了高温下秀丽隐杆线虫增加了热休克蛋白的表达。但也和刚刚的高温刺激类似，适度的可以，在41℃以下的高温有这个效果，超过43℃就没有这种效果了。也就是说，毒素兴奋效应在刺激强度和维持时间上都有所体现。在实验中，如果强度上观察不到效果，还可以试试时间上的。热刺激在人体上的实验其实生活里就有。比如，民间非常流行的桑拿，就是一种热刺激，而且很多对桑拿的研究也显示出，它可以降低全身炎症水平。 科学家更早发现冷刺激对延长寿命有好处，却更晚找到对应的毒素兴奋物质。现在抗衰老方面的科学家关注的是PSME3蛋白，它是一个调控蛋白质稳态的信号物质，浓度的增加有利于激活蛋白酶，降解衰老的细胞，但这种物质浓度高了也是诱发鳞状细胞癌的重要因素。在对秀丽隐杆线虫的实验中发现，4℃环境冷冻2个小时就有延长寿命的效果，但如果一次冻了12个小时，反而有害。 四、营养物质 很多日常被当作食物、调料、补充剂，甚至毒素的物质，也在实验中观察到了毒素兴奋效应。比如，姜里的姜黄素、各种维生素、矿物质，还有乙醇。乙醇的毒素兴奋效应甚至在人类身上都有体现。通俗地说，一天一小杯红酒，如果只局限地看心血管系统的话，其实比完全不喝酒的人有明显好处。 五、辐射 低剂量辐射对人体会有类似效果吗？对于这类问题，出于伦理限制，肯定不会有人体实验，但统计学上的迹象表明，也可能有类似益处。英国原子能管理局曾经委托科研机构对自己的员工癌症发生率做过统计。统计了1946年至1997年全部51367名雇员的情况。我们知道，这种部门虽然是围绕核辐射工作的，但很多办公室的事务性工作人员是接触不到辐射的，所以统计中还专门把一线工人的数据单列出来。结果，对于那些有可能受到放射性威胁的一线员工的癌症发病率明显低于非一线员工，而那些非一线员工的癌症发病率也低于全国平均死亡率。当然，这很可能是因为这些人生活条件更好、保障更充足、生活方式更健康导致的。而一线员工和非一线员工的癌症发病率差异就是毒素兴奋效应的表现。不知道很多核电站工作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觉得很高兴。 六、心理压力 还有一些毒素兴奋效应表现在心理压力上，比如种群密度压力。哪怕是群居动物也对生活空间有一定要求，比如单个动物拥有5-10平米自由活动的空间，如果自由活动空间小于这个，就会产生压力。农场主也会注意这个指标。因为养殖太密集的时候，牲畜就不长肉或者频繁生病。但现在，也有一些实验证实了，适度增加种群密度，会增加动物的抗饥饿能力，加速成熟过程。 这些毒物兴奋效应日本是不是全中了？还真是这样。去日本旅游过的人会普遍发现，在日本很少见到胖子，哪怕微胖的都不多。很多中国孩子去日本上学，都反应第一次给的午餐没吃饱，还得额外要一些。日本人自己习惯的饭量相当于在下一顿饭吃上之前已经很饿的量。这就满足了热量限制。 很多人以为日本人宅，但那是日本宅文化输出后的错觉。实际上，从幼儿园开始，日本每个孩子每天都会保持2小时以上的室外运动，这是最低值。这满足了运动刺激。 日本绝大部分小学都要求学生冬天穿短裤。你说这合理吗？我认为，当然不合理。抛开科学因素不谈，老师为什么冬天穿长裤？不过，教室里也确实很暖和，所以短时间的户外运动和寒冷确实满足了低温刺激。而热刺激呢？日本人也有蒸桑拿的习惯。 营养物质上的毒素兴奋效应倒是看不到什么典型案例。 而辐射上的毒素兴奋效应也许很多人会联想到福岛和八十年前的原子弹，也许可以算纳入考虑吧。 再看种群密度压力。日本大城市的拥挤和住宅面积狭窄也是很典型的。又因为日本是一种千人一面的文化，每个人心中最大的恐惧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于是大家的生活都是高度类似的。 以上梳理的几个因素在绝大部分日本人身上都可以见到。看遍全球，毒素兴奋效应对寿命的影响，没有哪个国家可以超过日本，而日本也是常年维持全球人均寿命TOP3的国家。 当然，内容中的绝大部分实验都是针对线虫、小鼠这些模式动物的，并不是鼓励大家挨饿、受冻、尝百草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而是希望大家能把适度的压力看作是一个难得的信号，也就是那些让你的身体和精神随时支棱起来的良好信号。